第157章（1 / 2）

第157章

尽管圣徒语气温和地说出了这样的提议，但是他其实并没有给克雷茨选择的余地。

不等克雷茨拒绝，眼前幽蓝色的光晕就占满了他的视野。紧接着，克雷茨感觉到脑海中挤满了千万个声音、画面，它们交织在一起，又好像都有自己的意识，各自为战。

在精神几乎崩溃之际，克雷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延伸向这一切的尽头。

他试着去窥探那些画面与声音，结果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，像是突然从万米高空坠落。

此时，沉寂已然笼罩整个舱室，外面的纷争再无法侵扰分毫。

克雷茨站在圣徒掌下，幽蓝的光钻入他的皮与骨，橄榄石般的双目涣散无神，他额头血管凸起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，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，却愣是咬紧着牙关，一声不吭。

圣徒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——眼前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少年，即便因为一个恶劣的意外得以长大，又试图说服自己放弃修正时间，也还是改变不了什么……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。

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让克雷茨“看”到什么，无论他会不会理解，结局都不会有改变。

这只不过是他突然生出的，一点虚伪的怜悯。

在解构、重塑这两个贤者之石仿品时，圣徒有一瞬间重新获得了窥视未来的能力。

他发现，关于未来的最后画面并没有因他的举动而改变，一切仍然在迈向最终的黑暗。不过这一次，在一切归于黑暗与寂静的瞬间，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。

他看到了，这个少年的脸。

不是先前那个穿着黄灯制服、更年长的，而是眼前的这个。

在圣徒一闪而过的疑惑中，克雷茨的意识完全坠入深渊，与无数的画面擦身而过——

他看到卢瑟在白宫杀了闪电侠，超人紧接着闯入白宫，杀死卢瑟；

看到换了一身灰色制服的蝙蝠侠走入传送门来到平行世界，与其他正义领主一起，监|禁正义联盟并冒名顶替他们，然后又被平行世界的自己所说服，最后将失去力量的正义领主关押；

看到被关押的正义领主恢复力量，再一次挑起战争，即便平行世界的正义联盟开启两个世界的通道，战争也仍是进一步扩大。

一场漫长的……战争。

克雷茨对此并无太多想法，甚至还觉得领主超人的手段太过温和，起码阿卡姆那些人不应该活着。

直到，下坠的速度骤然变快，克雷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，就重重砸在突然出现的地面上。好在没有疼痛，他才勉强站稳。

克雷茨环顾四周，那些纷杂的画面已经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无数极具科技感的高楼。

不过克雷茨没心思去顾及那些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雕像所吸引——

那是一座巨大的……蝙蝠侠的雕像。

虽然雕像通体都是金属的深灰色，但从样式能看出，那是领主蝙蝠侠的制服。

“哈，未来的……哥谭？”

克雷茨狐疑地打量着雕像，忍不住扯了扯嘴角。

即便成为正义领主，他也不认为蝙蝠会让人做这种事。

太……张扬了。

克雷茨下意识想使用灯戒，好扫描这个奇怪的城市，结果发现它并不在手指上，那些总是让他无法冷静的情绪也尽数消失。

所以这里是某种幻象？

坠落前发生的一切还清楚的印在脑子里，那个叫圣徒的死人脸绝对不安好心，这奇怪的幻象说不定藏着他不知道的危险，更别说现在没有灯戒。他得尽早找到脱离的办法。

在注意到路人进行交易的时候用的不是现金，而是巴掌大的小卡片后，克雷茨从路边挑了一辆红色摩托“借”走，驶向韦恩庄园。

他其实不太想面对蝙蝠，不过，这个世界的蝙蝠认不认识“埃德文·克雷茨”还两说。

起码在先前的画面中，他一次都没见到自己。

或许这是圣徒所谓的“正确”的世界，又或许……他死在了一切发生之前。

还没开出多远，克雷茨猛地停下车，下一秒，一个黑影突然从头顶跳下来。

“你的反应还挺快。那么你怎么就反应不过来那是我的车呢？”一个少年嗓音响起，来人走出阴影逐渐露出全貌，明显是染出来的金色短发，不驯的表情，再加上手里似乎是用作威慑的小丑面具。

……小丑帮。

“来吧，小子，别藏着掖着了，交出你所有的信誉卡，我就放你一马。”金发少年擡了擡下巴，摊开手示意克雷茨交货。

克雷茨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。

年纪和自己差不多，个头比自己高，没有枪，没有训练的痕迹……

作为一个小丑帮，对方有点过于无害了。

不过就算这样克雷茨也没兴趣给出什么好态度，直接动手把对方收拾了一顿。

少年的身手很灵活，比克雷茨想的要好一些，但这起不了太大作用。

“呃——小子，你不会想惹上小丑帮的。”

“……居然真的是小丑帮。”

克雷茨神色一冷。他捏起那张面具，嫌弃地扔到一边，然后掐住少年的脖子，缓缓收紧。

“但你猜错了，我从没怕过小丑，而且不管什么时候，都不打算放过你们。”

森冷的杀意针扎般刺激着少年的神经，他当即明白，眼前这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家伙，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。

“等等等等——你要去蝙蝠洞对吗？”

克雷茨闻言稍微松开手，语气也放缓了些：“我不太喜欢这个单词从小丑帮的人嘴里说出来，但你好像知道很多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这里已经接近帕里塞德斯区，聪明一点的就能看出他的目的地是哪，但最多只会说是“韦恩庄园”，而非在那

一个小丑说出“蝙蝠洞”的具体位置？

这简直是个不好笑的末日笑话。

一些不好的猜测浮出水面，克雷茨表情柔和了一些，杀意却没有减轻丝毫，反而愈演愈烈。

就在这时，他听见少年说：“每个人都知道——”

克雷茨盯着少年那双钢蓝色的眼睛，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下文。

“我不知道是时间旅行还是什么的……但是现在，蝙蝠洞谁都知道在哪。”

“时间旅行？”克雷茨平淡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。

“嘿，这是正义领主的世界，时间旅行也没那么新奇，对吧？”少年有点得意地耸了耸肩。顿了顿，他继续解释说，“在领主蝙蝠侠死后，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了，他的秘密基地当然也不会例外。”

心中的猜测落实，克雷茨表情没有多少波澜。在平行世界见到的关于正义领主的新闻中，蝙蝠也没有出现……但他查过了，他们来自未来。

也就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
想到刚刚的那座雕像，他放开少年，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轻声问：“他怎么死的？”

“——正义领主们杀了他。”少年看上去不是很在乎，语气却莫名有些沉重，“你应该看到那个雕像了，那不是唯一一个。正义领主在城里到处竖立他的雕像，为了恐吓市民，提醒所有人反抗他们的下场。”

“……我一点都不意外。”

克雷茨发出一声冷笑，背过身，跨上摩托。不管怎么说，回去看一眼总是有必要的。

即便失败，他相信会有人留下点什么。蝙蝠、夜翼、罗宾、蝙蝠女孩……或者阿尔弗雷德。

他了解他们。

“你还想过去？这只是浪费时间！那里已经废弃了很多年，至今为止反复检查过很多次，不可能留下什么。”

见克雷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，少年犹豫了一下，不情愿地跟着跨上摩托车后座。

克雷茨回头看了他一眼，没说什么，却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威胁。

少年不忿地大声抗议：“这是我的车！”

克雷茨收回目光没说什么。刚刚他就检查过，对方身上没有什么警报器之类的东西，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小丑帮成员……或者说，蹭着小丑帮名号的混混。

“我对时间旅行知道的不多，但我猜你一定跟领主蝙蝠侠有关……你是他的罗宾之一？”

“……不是。”

“那你来这做什么？”

“意外。”

“哦，所以你是想要找方法回去？那你最好是找别的方法了。或者……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历史纪录片？”

“我会的。”

一路上自称泰瑞·麦金尼斯的金发少年讲述了很多关于正义领主的历史，大多都很粗略，克雷茨听得不算认真，脑子里只一个劲想着蝙蝠会用什么方法留下线索。

然而，当摩托车终于到达目的地，克雷茨看到已经沦为废墟的韦恩庄园时，还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。

“这里维持着废墟的样子也是正义领主的意思。”泰瑞踢开脚边的碎石，率先走向废墟，“走吧，下去的机关早就坏了，我们得找个缝隙才能下去。”

克雷茨默不作声地跟在泰瑞身后，绕开那些能让他想起昔日的韦恩庄园的断壁残垣。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世界，甚至不是真实的世界，所以表现得还算冷静。

“这里。”

泰瑞指了指脚下。

克雷茨快步走过去，看着漆黑一片的裂隙，毫不犹豫地跳下去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尽管尽量轻巧地落地，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扬起灰尘。

克雷茨屏住呼吸摆了摆手，正想让泰瑞把手电筒丢下来，突然瞥见，不远处的地面上，有一个发出微弱荧光的……绿色单词。

“HA”

克雷茨的目光猛地停顿住，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窜上脑门。

灰尘逐渐散去，更多的绿色荧光出现在视野里。

HAHAHAHAHAHAHA——

地面、墙壁、掀起的石块、碎裂的电脑屏幕、毁坏的制服展示柜……铺天盖地，到处是小丑帮留下的痕迹。

看着中央倒悬下来的最大石块上，那个犹如嘲讽的小丑笑脸，克雷茨脑袋里一片空白。

他怔怔地走向制服展示柜，里面的制服已经尽数破损，其中一套还完全丢失，只剩下个光秃秃的人形支架。

“正义领主从来不会阻止这种事。”泰瑞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跳了下来，他看着克雷茨的背影，莫名感觉到了悲哀。

旧日的残影意外窥见未来……这次对方回去之后，这一切能不能被改变？

没有理会泰瑞的话，克雷茨沉默地站在那身蝙蝠制服前，蝙蝠制服是损坏最严重的，唯独胸前的蝙蝠标记还勉强算得上完好。

他看着其余的制服，最后目光落到那只灰色的蝙蝠上，不知为何似乎听见了布鲁斯的声音，想起了……一些过去的画面。

比如在无数个夜晚，于天空中重复不断亮起，照亮寒夜的蝙蝠灯；

比如在林立的哥特式高楼间，颜色鲜艳的罗宾鸟跟在黑漆漆的骑士身后跳跃、飞翔的场景；

比如在每一个凌晨，管家先生端着托盘，用古怪的腔调迎接不省心的父子的模样；

比如被蝙蝠背在背上，在蝙蝠洞里跑来跑去的陶德的笑容；

比如和夜翼吵完架，伫立在蝙蝠电脑前愣是不回头的漆黑背影……

最后，这一切都黯然褪去，变成映照在残破玻璃上，他自己的面无表情的脸。

克雷茨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楚地意识到，这个世界里，他的父亲……

蝙蝠侠，已经死了。

他一次次倒下、又一次次站起来，试图撕开漆黑的夜幕，让天光洒落，却终究被打倒，作为……一个反抗统治的罪犯。

他的一切被曾经的同伴与保护者赤|裸裸地呈现、涂抹、践踏，最后落入尘泥，家也沦为坟墓，只剩下仇敌还站在尸骸上高歌欢呼——看啊，那盏该死的灯灭了！

偏偏这一切，是布鲁斯自己选的。

“嘿，你还好吗？”

泰瑞皱起眉，轻声问道。

“……”克雷茨嘴唇动了动，沉默了片刻，“我很好。”

他专注地盯着那个蝙蝠标记，恨不得要将它烙印在灵魂里。

“这一切不会发生的。”

克雷茨低声说着，像是为了告诫自己，又好像只是无意识的呢喃。

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，低垂的眼眸中亮起，犹如两簇猩红的火焰。

下一秒，周围的景象淡去，重归黑暗，幽蓝的光芒将他拉扯向下一个场景。

但克雷茨拒绝了。

他挣脱开这让人恶心的力量，在意识回归肉体的瞬间拍开额头上那只冰冷手掌。